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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第三年，我和潘山商量生孩子的事。这次他没有找理由拖延，直接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对不起，我可能不适合婚姻。”一个月后，他和小青梅一起房车旅行，环游中国。我关注了小青梅的账号，每天拿他们的vlog下饭。潘山玩够了，倦鸟归巢，回来求我复合。不好意思，您晚了一步，本人已于两个小时前再婚了。1“大家好，欢迎收看今天的旅行日记。”“对，山哥今天还是没在，只有我一个。他说家里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最多两天就能回来啦……”“小夕，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潘山来了，在对面坐下。我笑笑，没关系。他妈妈林老师在家里摔倒，给我打的电话，他回来之前也是我在医院帮忙照顾。昨天林老师出院了，他想感谢我。我们两个说在家里吃，林老师非让我们出来吃顿好的。她还是希望我们能重归于好。我们初夏离的婚，现在京市已经下过一场雪了。他和吴倩也从西藏一路开到了海南。我随便问了一句旅行怎么样，他就神采奕奕、滔滔不绝地讲了二十分钟。当然，隐去了另一位同行的人。“不好意思，我说多了。”他停下了。“没有，很有意思，可见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露出愧疚的神色，“对不起小夕，是我耽误了你，你值得更好的。”这些话，事后说起来轻飘飘的，还是很伤人。林老师是我的高中班主任，那两年我爸妈接连出事，是林老师像妈妈一样关心我、鼓励我，帮我熬了过来。上大学后，我寒暑假回去看林老师，碰见过潘山几次。他戴着围裙做饭的背影，很像一张我爸爸年轻时的照片，我妈妈拍的。我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几张，被林老师看到了，我发窘，她笑笑什么都没说。毕业，我回了母校做老师，那年林老师刚好退休。在林老师的有意撮合下，我和潘山很快在一起了。潘山表现得很主动，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婚后他是一个好丈夫，我又一厢情愿地觉得他也会是一个好爸爸。但做不做得好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一回事。很显然，他更想要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和爱的人一起随处都是风景，和不那么爱的人，睁眼就是牢笼。我顺路，开车把他带到林老师家。路上，他偷偷看吴倩的直播，不时忍不住笑起来。我耳机里也放着直播，她在讲小时候潘山拿假蛇吓唬她，她往他水壶里放了一条真的蚯蚓。在账号里，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彼此的初恋，兜兜转转历尽千帆又走到了一起，逃离大都市，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们一个成熟温柔，一个随性洒脱，很般配，很好磕。“他应该不在直播间吧。”“我吃的是牛肉条，这个牌子的，挺好吃的，不是广告，你们可以截图自己去搜……”到了。潘山跟我道谢，叮嘱我慢点开车。“我明天就走了，估计过年才能回来，我妈还是要麻烦你……”我直接说：“别这么说了，我不爱听。”“林老师是林老师，你是你，我认识林老师比你早。不用你麻烦，也不需要你感谢。”“对不起。”他道了歉。2我回到家，灯是亮着的，一双男士皮鞋摆在鞋柜下面。郑蕴听见我回来，马上过来帮我拿拖鞋。“你怎么来了？”我对计划之外的事情都感到很烦，在他面前更控制不住脾气。他挑眉笑道：“万一你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呢。”我没好气地跺了他一脚，把他往门外推。“诶诶……我就穿了一件睡衣，你想冻死我啊？”大衣和鞋一起扔出去。他抵住门，下一秒就把我扛了起来，“我看你他妈就是想跟他旧情复燃。”“郑蕴你王八蛋！”一个小时后，他嘶哈着看自己背后的抓痕，“你前夫知道你这么狂野吗？”我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滚。”他穿上衣服，蹲在床边吻了我一下，“我这次出差一个星期，别太想我。”青梅竹马我也有。只不过郑家是害我家破产的罪魁祸首，郑蕴他爸爸在背后捅了我爸爸一刀，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郑蕴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当时做不到不迁怒。我和潘山结婚时，没邀请他，但他来了，包了一个大红包，我收了，算是和解。和他，也是和过去的那些事。吴倩的账号是他刷到的，他心血来潮也想买房车，搜攻略被推荐了。他认出了潘山，以为是他出轨。我告诉他，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 他很激动。我觉得好笑，“告诉你干什么？你以为你是我的谁？”那天晚上，我跟他稀里糊涂地睡了。可能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潘山跟我，跟他妈妈，都说的是自己一个人出去旅行。什么不适合婚姻，不是婚姻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一个视频里，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赶鸭子的小姑娘。吴倩问潘山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潘山看着前方微笑，“只要是你生的都好。”“切……谁要给你生孩子……”我要给他生，他不要。郑蕴心里也憋着气，不是很温柔。就奠定了我们之后的比较粗暴的做爱模式，每次不到力竭不罢休。事后他跟我回忆过去，问我以前是不是喜欢他，我说这种问题没有意义。他又问我现在，我继续摇头，“也没有意义。”郑蕴走后，我翻个身就睡着了。日子继续按部就班地过，他这个差出了有半个月。林老师包了饺子和馄饨，叫我过去吃，再带回来一些当早饭。我陪她看了集电视剧，回来得晚了一些。出电梯正好看到郑蕴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你没在家？”他回头看到我吓了一跳。我警告他，下次再不打招呼就过来，我马上改密码。“知道了。”他丧了气。他知道我明天不用上班，折腾地特别狠。“你林老师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吗？”我轻笑，“你说你吗？”“嘶……”我被咬了，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他叫了一声痛，直接仰躺在地板上，“我爸妈逼我相亲。”“我说我有女朋友了，他们让我带回去给他们看看。”“我该怎么办？叶夕同志。”我怎么知道。第二天早上，他做了面，煎出来的鸡蛋特别圆，没用模具的那种很自然的圆。溏心也刚刚好。淋的酱油和香油也不多不少。潘山只吃水煮蛋，其他任何形态的鸡蛋都不吃。视频里，吴倩拿这个调侃他，他无奈地看着她笑，“还不是因为除了水煮蛋，你做出来的都是黑暗料理，我又不敢不吃，最后只能说自己只喜欢水煮蛋。”吴倩捂他的嘴，让他不许胡说八道污蔑她。我最讨厌水煮蛋。3“你可以做我男朋友。”郑蕴拉椅子的动作停住了，仿佛被点了穴一般期待地盯着我。“但是……我不会跟你回家，过年过节，你自己回去跟家人团聚。他们也不能来干涉我的生活，包括以后如果……如果有了孩子，也要跟我姓。没有商量的余地。”穴解开了，他坐下，喜忧参半：“明白。”“如果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过。”他笑起来，“不行，你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有人答应和我结婚，还要跟我生孩子。”我不知道跟郑蕴的关系会走向哪个方向，但我都能接受。所以享受当下就好。郑蕴不满意我的态度，“你和你前夫在一起，想的都是白头偕老。”“你也想做我前夫吗？”“你要给我做丈夫的机会，我绝对不给你把我变成前任的机会！”哦。我生日是腊八，今年赶上了周末。我提前告诉郑蕴，别跟我搞惊喜，我就像窝在家里睡觉。我睡到十点多从卧室出来，看见他光明正大地拿着我手机看，茶几上摆着一个还没拆的快递盒。“你前夫给你寄的生日礼物。”他敲了敲纸盒，阴阳怪气地说。我堆了好几个快递没拆，这个好像混在里面了。潘山给我发消息，祝我生日快乐，问我礼物收到了没，喜不喜欢。被郑蕴看到了。我把手机拿过来，一看就笑了。他用我的口吻给潘山回：【谢谢，但是以后不要送礼物了，我男朋友会吃醋。】还把自己的微信推了过去，让潘山以后有事联系他。礼物拆开，是一套大小不同的陶瓷杯子。我喜欢漂亮杯子，专门有一个柜子。去年他送的也是杯子。但这套杯子，是潘山和吴倩一起做的。他说想送给他妈妈做新年礼物，吴倩笑说阿姨肯定喜欢。郑蕴显然也一直在看他们的视频，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前夫真会恶心人。”我拿在手里看了看，放进柜子。“你还要留着？”郑蕴不解道。“挺好看的，留着还能恶心恶心你。”他把杯子从我手里抢了过去，塞进了纸箱，扔门外去了。“手机给我。”我笑了，今天小郑很嚣张啊。他帮我把吴倩的账号拉黑了。“以后不许看了！”扔就扔吧，拉黑就拉黑吧。视奸前夫跟别的女人秀恩爱，是挺没意思的。过年，我去看林老师，她知道了吴倩的事，把潘山赶了出去。“都是老师的错，当初就不该……”她哭了。我笑说：“怎么能怪您，是我自己……”“喜欢”两个字我说不出口，“是我自己愿意的。”后面的事谁能想到呢。我在楼下遇见了潘山，他比上次见又黑了一些。他问我能不能一起吃个饭，跟我男朋友。我拒绝了。“小夕，希望你能幸福。”谢谢，不用你希望。4离婚一周年的第二天，我和郑蕴领了证，又踏进了婚姻这座围城，也可以说是坟场。郑蕴得了便宜卖乖，欠欠的，“叶小姐无缝衔接啊，昨天刚离，今天马上又结婚了。我想采访采访您，有什么感受吗？”我好笑，不过看在今天是他第一次领证的面子上，说了句他爱听的：“因为是和郑先生啊，迫不及待。”他咯咯傻乐，“郑先生，郑太太。老婆。你是我老婆了。”迫不及待不至于，不排斥不抗拒是真的。反正已经离过一次了，过不下去再离呗，二婚和三婚没太大区别。他和家里因为我闹得很不愉快，他应酬喝多了，回家抱着我哭，让我必须给他在一起。他十七岁时已经失去我一次了，二十七岁不能再经历一次。他酒醒后，我问他就这么爱我，为了我真的值得吗?他说不值，一个离过婚，心里还想着前夫的女人，哪个男人会想要。但因为是我，别说我心里有人，就算身边也有人，没离婚，让他当小三都成。我信了他的邪，我没离婚的时候也没见他真的来插足啊。“你没反驳我。”“你真还想着他？”我：……从民政局回家的路上，他一直磨我搬家，不想再住我前夫的房子。不想住不也住这么长时间了，我一松口就颠颠地搬过来。现在开始嫌弃了，得寸进尺。“搬家吧搬家吧……”一出电梯，他的咒突然停下了。“不搬也得搬，你前夫来收房子了。”潘山靠在门口的墙上，右手吊着夹板。过年时头发留得挺长了，现在推了板寸。眉骨上贴了一块纱布，微微有些洇血了。这是出车祸了？还是打架了？“小夕……”声音也很沙哑。郑蕴开门，请他进去坐。以男主人的姿态。“哦，我手机落车里，你们先聊，我顺便买点水果，家里什么都没有了。”还挺大方的男主人。我尴尬，无语。“坐吧。”我去冰箱拿了瓶水，帮潘山拧开了。“有事啊？”“你们……”他盯着我的手上的戒指，“你们要结婚了？”是已经，过去完成时。我没说话，点了下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拿起茶几上的乐高纸巾盒。是房子刚装修好，我们坐在这里，一起从上午拼到了天黑，腰酸背痛，但特别开心。“小夕，我想回家。”他眼睛红了。我装听不懂，“嗯，那我就不留你了。”“小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出轨、背叛、不负责任，是渣。转一圈回来，想吃回头草，企图重归于好，是粪渣。5我赶紧打断他，“潘山，算我求你了，别再说了。”因为林老师，我们肯定还会见面的，我不想以后一见他就犯恶心。他直接跪下了。我：……“小夕，你让我回来吧。”“我们以后好好生活，生两个孩子，一个跟我姓，一个随你姓。”我无语笑了，“孩子……一个叫青柠，一个叫番茄？”“吴倩”、“潘山”，名字各取一半。潘山的脸色变了，像是特别惊讶我会知道。“你看……”“小夕你听我解释，视频里的那些都是剧本，配合吴倩演的，她签了公司，要做账号。我跟她真的只是朋友。”哈？“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在心里骂郑蕴，装什么大尾巴狼，直接把你前夫哥堵门外不就得了，把烂摊子扔给我一个人。扯了证就不怕我跟前夫旧情复燃了？“请你……”我刚要让他麻利地滚，门外传来了争吵和敲门声。“潘山！”潘山听到吴倩的声音，下意识站了起来。我看了他一眼，去开门。我没预料到，吴倩一见到我，不分青红皂白地甩了我一耳光。“不要脸的臭婊子！”我懵了，同时相信了几分，他们可能真的是演的。毕竟视频里的吴倩，活泼烂漫，不是这种泼妇模样。“你干什么！”郑蕴把吴倩扯到门外，紧蹙着眉看我的脸。“小夕……”潘山愣愣地叫了我一声。“潘山我手好痛。”吴倩哭唧唧地喊潘山。“都给我他妈的滚！”郑蕴气坏了，把潘山也一脚踹了出去。关上门，我坐在沙发上，郑蕴拿药箱过来给我上药。“你再慢点，印子自己就消了。”我开了个玩笑。他冷着脸，用棉签给我抹药膏。“今天就搬我那儿去。”我摇头，严肃地跟他说：“这个房子写是我的名字，是我的财产，我只会住在这里。我不会花你家的钱，你也别说什么都是自己赚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他既生他们的气，又生自己的闷气，什么都没说，很低气压地去了阳台。当然应该也有我的份。他站着，我坐着，天色慢慢暗了。他进来，声音沙哑地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抱住他的腰，“想吃你。”他轻笑了一声，直接开始脱衣服。让他发泄完，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洗漱时，郑蕴贴我身上，“暂时行不行，我怕他们再来闹。”我想了想，“嗯，那今天就搬吧。”6我收了一个行李箱，冰箱里容易坏和保质期短的食物也收拾了，一起带过去。电梯到了，门一打开，吴倩在里面。郑蕴下意识挡到了我前面。吴倩从电梯里出来，笑盈盈地看着我，“对不起姐姐，我昨天太激动了，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潘山说姐姐脾气特别好，不会跟我计较吧。”郑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潘山可以一脚踹过去，女人不能打只能忍。我拽了他一下，让他闪开。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打人，当然，昨天也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都很不爽。“你……”吴倩懵了一秒，抬手还要还回来。郑蕴攥住她的手，把她推开了。“现在扯平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跟你计较，你可以走了。”我说。她突然笑了，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纸，怼到我眼前炫耀： “我怀孕了，双胞胎，我能给潘山幸福。”我也笑了，“祝你们幸福。”电梯又上来了，我跟郑蕴进去。吴倩挡着电梯门，“你既然已经有男朋友了，就别再吊着潘山，脚踏两条船。”“他爱的是我，你抢不走的。”我点点头，提醒她：“这样很危险，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马上退后了。一抬头又眼含热泪，“算我求你了姐姐，你放过潘山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电梯门终于合上了，我和郑蕴都深呼了一口气，笑了出来。怎么什么神经病都让我遇上了。从门口监控看到，潘山又去找了我两次，后来就消停了。半个月后，我正在开高考监考的考务会，潘山用林老师的微信给我发消息，让我有时间回去一趟，有事和我说。我心里一咯噔。郑蕴在出差，我下班就打车回了林老师家。林老师正在做饭，见我来了很惊喜，看起来没什么事。我狐疑地看向潘山，潘山对我使眼色，一会儿再说。吃饭时，林老师跟我聊了不少关于高考的事。吃完之后，潘山说要跟我下去散散步，让林老师在家里把草莓酱做完，一会儿我们回家带着。潘山带我在楼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小夕对不起，吴倩她有躁郁症所以才……”“老师到底怎么了？”我心急，谁管吴倩有什么症。“我妈她……她得了阿尔兹海默。”我脑子被咣当一记重锤。阿尔兹海默……老年痴呆……林老师怎么可能……“有一天她出去遛弯，到九点多还没回来，手机也没带，我出去找她，在小区门口看到她了。她说要回家，找不到路了，一直绕圈。”“她找的是我们之前的家。”“小夕？”我点了下头，“我知道了。”林老师是经常说记性不好了，老忘记东西，但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