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近日印发《关于促进服务消费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提出6方面20项重点任务，在旅游消费领域“鼓励邮轮游艇、房车露营、低空飞行等新业态发展”。作为老年人的退休愿景、年轻人的“诗和远方”、旅游博主的引流利器，真的已经有很多人开着房车去旅行了吗？旅程与想象中和旅行视频中一样美好吗？政策加持下新业态会迎来新发展吗？江苏是房车生产和销售大省，记者就此展开了调查。
房车自驾仍在发展初级阶段
国务院《意见》出台前不久的7月26日，2024年第二届江苏（南京）汽车消费节暨第33届南京国际房车露营博览会开幕。27日下午，记者到现场了解展陈和销售情况。
此次有近百家房车企业参展，展出展车300余辆，展出面积近15000㎡。主办方代表、中国汽车新闻工作者协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韩君善表示，长三角地区是全国最大的房车生产制造基地，房车上牌量也在全国靠前，江苏房车产业链和零部件制造较为完善，选择在南京办展有利于进一步辐射长三角房车市场。据扬州赛德房车有限公司董事长黄健介绍，该展会属于国内A类展，即细分领域的高端展会，此次展会规模在华东地区首屈一指。
记者在现场逛了一圈发现，观展总体舒适度较高，观展市民也多持了解观望状态，展区内不少工作人员还通过网络直播等方式，吸引线上客流。趁着周末，南京市民梁春生带着妻子和儿子儿媳一起来逛展。梁春生和妻子对自驾游都比较感兴趣，此前也陆续关注过一些房车，“想着明年就要退休了，有时间和家人一起开车出去玩玩，就想过来看看。”
在国内房车市场龙头上汽大通展台前，梁春生和家人驻足了解许久。“我们上汽大通全国有400多家的售后网点，这也是我们品牌主要推荐的卖点之一。”上汽大通原厂房车工厂直营店负责人姜超告诉记者，根据他们的客户调查，不少消费者愿意在同等档次的房车上多花3万-5万元，选择原厂品质和售后服务方面较好的房车。
“截至目前，我们现场一共销售了10台房车，其中有8台是B型房车。”姜超介绍，目前意向购买者多为50岁-55岁的男士，B型房车是体型相对较小一种房车，不仅可以作为房车使用，还具有家用车的特点，因此移动方便灵活。因车长一般不超过6米，日常C照即可驾驶，且相较传统的C型房车风阻更小，更易驾驶和停泊。
主办方统计数据称，为期三天的房车展共吸引了约3.5万人次参观，展会现场销售房车152辆。这比记者预料得高。江苏省自驾游协会执行会长冯春华表示，在自驾游已占旅游市场七八成的情况下，房车自驾仍处于发展初级阶段，尤其长三角这样经济发达、人口密集、地域面积小的地区，房车市场发展相对缓慢。
远方有“诗”也有烦心事
各大视频网站上，房车旅游视频越来越多，有的博主已经开出国门、远赴欧洲等地。深度自驾房车露营真实体验如何？
不久前，房车博主福旺大叔和妻子结束贵州之旅回到家乡，准备休整后驾车再出发。2017年，刚过50岁的福旺大叔做了个大胆决定——辞职，买辆房车，带上妻子完成年轻时许下的“带你漫游全国”的承诺。近8年过去，福旺一家的房车轨迹已覆盖了国内各个省份。
“房车生活已经完全融入了我们的日常，成为一种生活状态，休闲惬意，随遇而安。”福旺大叔的视频里，房车就是移动的家，厨、卫、卧、客功能分区一应俱全，车身一侧还带有拓展舱。“我们可以随意切换状态，想融入这个城市就去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探访人文历史，玩累了就在车里休息，做点家常菜、包包饺子。”福旺大叔告诉记者，他们每年基本有一半时间在路上，当下季节适合去哪就开车去哪。
房车自驾路上有追梦人，也有自媒体人。苍苍和老张是一对有着8年自媒体经验的80后夫妻，去年初他们选择了房车自驾赛道。二人的房车外观类似一辆厢式小货车，纳入了烤箱、冰箱吧、壁挂式电脑、蓝牙音箱、隐藏式超宽双人床等个性化设计。过去一年，他们远赴过新疆，去过泉州、潮汕。“室内6平方米，阳台960万平方公里，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两人一狗漫游中国的旅途。”
路上有开车门就能迎进来的绝美风光，通常型号房车维保费用也不高，不过在福旺大叔等人看来，房车旅游内外部体验度都可能让一部分人介意。途中景点参观、营地补给、娱乐休闲区域建设等还不完善，适合房车旅游的成熟路线需要多挖掘，在城市里可能找不到停车位，需要自己倒排泄物……“虽然我们不觉得这是麻烦事，但我们从网上看到，有不少年轻人会有这样的吐槽和担忧。”福旺大叔说，“人挑房车，房车也挑人。如果对生活要求比较高，可能不太适合房车旅行。”
“很可能是车主一时兴起买了一辆房车，结果发现停车不方便、加水也不方便，最后就停着风吹雨淋。”冯春华说，房车主要适于长途旅行，在新疆、西藏等地广人稀的地方有独特优势，去这些房车露营“优势区”往往需要有钱有闲，一般年轻人达不到这个要求。他坦言，就销售大数据看，房车在整个乘用车市场还是比较小众的品类，“你看网上好像房车很受欢迎，实际上尤其是今年，较之去年房车销售的下降幅度还是比较大的。”
营地配套不足是发展最大阻碍
房车为何仍然小众？受访者不约而同指向营地配套问题。“我们全国的房车服务设施不健全，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黄健说，补给网点目前覆盖面还不够，这是当下房车出行最大的阻碍。冯春华也认为，交通设施、服务设施、保障措施配套不足，是房车销量上不去的重要原因。
不仅配套营地少，标准化和便利性也不够。“尤其在房车的用水用电条件，许多营地还比较简陋，没有设置充足的用水用电接口。”苍苍告诉记者，不少营地因缺乏维护和管理，部件的老化损坏给旅行者带来不少困扰。
“房车群体年轻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更高一些，消费意愿也更明显。希望在政府的引导下，可以建立更多高品质的房车营地，最好是靠近景区和景点，满足大家更精致的生活需求。”张张说。福旺大叔也建议，可以引进更多有实力的房车营地运营企业，形成行业性组织，政府给予一定扶持和帮助，“这是一个长期回报的过程。配套越来越好才会吸引更多人，这样到哪里去都有车友，也会有更多新车友加进来。”
国务院2021年印发的《“十四五”旅游业发展规划》提出，“推进自驾车旅居车旅游，实施自驾游推进计划”；商务部等9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推动汽车后市场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支持自驾车旅居车等营地建设。”在黄健看来，落地上或可借鉴房车流行的欧美发达国家经验，把房车露营地作为公共事业，“建设停车场时，把旅居车露营地考虑进去，把旅居车充电、加水设施变成公用设施，这会对行业发展有很大帮助。”
但是，营地建设可能面临土地指标等客观制约。“比如我们苏州一号营地是影响力比较大的一个营地，后来因为土地等一系列问题，最终被拆除了。”冯春华说，使用者的旅游习惯也使很多地方对接待房车并不积极。一些车主在营地留下满地垃圾，使很多景区不欢迎房车。从促进消费角度，房车车主一般吃住在车上，特别是房车主要使用者年龄段偏大、一般比较节俭，不能给当地带来很高经济价值。“因此像有些旅游省份经历了从一开始欢迎房车，到现在不太待见房车的过程。”
前景看好，业态仍需培育
2015-2016年间，中国房车市场曾在供给端和使用端出现迅猛增长态势，但近年来也经历了波折。二手车市场为数不少等待转手的房车似乎也说明，房车自驾出行不易。这一新业态在中国真能流行起来吗？
不妨看看国外。目前房车主要在欧洲、美国、澳大利亚流行，房车市场活跃，日韩也有升温趋势。作为江苏省旅游协会旅游商品与装备分会副会长，黄健分析，这是因为欧美发达国家房车从上世纪20年代至今已历经百年发展，因而房车保有量大，房车市场活跃，用户对房车依赖性比较强。我国自2002年陆续有房车企业诞生、有国产品牌房车产品出现，发展成长仅20年，产业发展、用户群培育还需一个过程。
产业发展上，国内已经形成一定规模。“它并未形成一个产业集群的效应，但是呈现出一种产业生态链的状态。”黄健说，江苏在全国房车企业聚焦较多、房车消费量比较高，房车企业产品品牌排名靠前、产品品质优良，主要面临市场需求不够问题，潜在市场还没能充分挖掘。他认为，有关方面要创新引导潜在客户群体选择这种生活方式，各地各景区要更加欢迎房车车友，强化相关设施建设，帮助潜在用户打消顾虑，促进生产销售两端的成长发展。
从企业来说，要抓住新消费趋势。当前房车客户画像正在发生变化，尤其疫情过后，近两年房车消费群体有明显年轻化趋势。“现在更多的年轻人喜欢边工作边旅行，买一辆房车，价格不高还能解决代步和住宿，周末假日出行很方便。这个趋势让我们看到了年轻群体才是我们将来的市场潜力所在。”黄健说，他所在企业产品开发也会趋于年轻化方向。
智能化、新能源等方面的技术进步，也正在逐步解决消费者关注的房车劣势。“目前，房车基本都能够搭载7-14度电的锂电池，同时搭载120L-150L的水箱，满足房车旅行一天一夜的日常用电用水需求。”姜超说。
自持力提升外，房车软件智能水平也在提升。“不少应用在轿车上的碰撞预警、车道偏离、自适应巡航等功能，以及智能语音系统也陆续被应用在房车驾驶和操控系统中。此外，备受消费者关注的房车夜宿哨兵系统、六路监控等安全功能，我们也都进一步加以应用完善，确保房车使用更加智能、安全。”卫航房车销售总监陈宗翔说。
“随着我们经济的发展，以及人们旅游观念的逐渐变化，道路设施水平的提升，房车市场的前景还是很好的。尤其是中西部地区，随着我们配套设施的建设到位，包括新能源发展带来出行成本的降低，房车未来可期。”冯春华建议，车友要培养文明旅游习惯，政府部门则需要推进营地建设、创新房车服务举措，寻找和推广各地先进经验，在推动解决长时间停车难、充电补水难等问题中寻找新业态的盈利新模式。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陈月飞 方思伟 崔昊 付奇 实习生 季霜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