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莉拉
女性运动员正在获得前所未有的关注。
从年初的《热辣滚烫》到今年最高分电影《泳者之心》，再到刚刚结束的巴黎奥运会。女性运动员的故事正在成为打破以往体育叙事格局的新浪潮，分野到各种媒介之中。
体育纪录片就是其中之一。
今年，First影展上“FIRST FRAME她的一帧”年度影像荣誉得主是纪录长片《永无止境》。这部纪录片记录了女子综合格斗运动员张伟丽在赛场上遭遇的两次失败，以及在寻回胜利过程中，与团队磨合、自我挣扎的过程。
围绕着运动员个人命运的体育题材的纪录片并不是市场上的新鲜事物。从《伊卡洛斯》《最后之舞》到《西蒙·拜尔斯：再战奥运》，在国外流媒体的版图上，随着大众对体育的关注越来越紧密，体育纪录片逐渐成为Netflix、Disney等流媒巨头争夺的市场。
但像《永无止境》这样围绕运动员个人命运与运动生涯的独立纪录片，在国内市场上仍然少见。
《永无止境》的导演许慧晶通过两部体育题材纪录片的拍摄，告别了传统独立纪录片的“先制作后拉投资”的定式，逐渐摸索出了一种纪录片生态，越来越向传统影视行业靠近：即成熟的影视公司或运动相关的主体提出项目，纪录片团队承接项目制作，在固定周期、可控成本内拍摄后进行后续的院线、流媒体分发。
在他看来，目前体育题材的纪录电影，在国内仍没有一个可复制的制作、发行链条。国内的出品方和投资方，普遍处在感兴趣但仍观望的状态，或许整个市场都在等待一个成功的案例，当大家看到了一种实际的可能性，才会入局。
无论如何，他依旧期待着这种可能性。
《棒！少年》之后，纪录片团队专业化运作
2021年，张伟丽团队找到了许慧晶的五二三影像工作室，表示想要邀请他们制作一部围绕张伟丽个人的纪录片。
这部片子从一开始就由融创影视、张伟丽团队尚燃越展体育文化出品，五二三影像作为承制方参与其中。
2019年到2020年，是张伟丽的商业价值和舆论声量“起飞”的阶段。2019年，张伟丽TKO（技术性击倒）来自巴西的卫冕冠军杰西卡·安德拉德，获得UFC女子草量级冠军，成为中国首位UFC世界冠军。此后，“张伟丽”的名字家喻户晓，商业价值大幅跃升，相继与雅诗兰黛、海澜之家、京东、奥迪、长城汽车、安德玛、可口可乐等品牌合作。
2020年与乔安娜的卫冕之战让“张伟丽”的声量来到巅峰，“张伟丽成功卫冕”的话题进入微博热搜前三，话题阅读量破5亿。在张伟丽攀高的影响力和商业价值下，融创影视签下了张伟丽的电影改编权，开始打造张伟丽个人的影视化IP。
2021年《永无止境》开拍，拍摄周期在3年左右，原计划本来应该在2年时间，但因为拍摄的第一场比赛，张伟丽在对战罗斯时意外输了比赛，这个拍摄时间被拉长到3年。
“整个过程中伟丽是完全敞开的。”许慧晶表示，在拍摄运动员个人题材的片子前，他会有一个担忧在于运动员能不能打开自己，他们能拍摄这个人到什么深度。但还好，张伟丽是个毫无保留的拍摄对象，面对失败后的焦灼，拾回成功前与教练的矛盾，自我的坚持都在影片里得到最大化的呈现。
在中国，MMA并非一个全民关注的运动，运动员多以职业身份参加职业比赛，他们的成长路径、赛前训练都和体制内运动员有很大差异。这样一项运动找到许慧晶，并非偶然。
这不是许慧晶第一次接触运动员题材的纪录片，2020年他所执导的《棒！少年》就是一部聚焦于棒球运动的纪录片。这部影片在2020年的First影展上获得了最佳纪录片奖项，后续通过上院线和在爱奇艺上线联动分发，收获了不错的市场表现和口碑。
在许慧晶看来，虽然都可以归纳为体育题材，但《棒！少年》和《永无止境》并非一个类型的影片。《永无止境》更聚焦于个人故事，可以类比的是体育类型的故事片或人物传记，而《棒！少年》聚焦这群打棒球的留守儿童大于体育本身，属于偏社会议题的类型。
制作链条也有这样的差异。“《棒！少年》，我们更像是在夹缝里制作。”许慧晶告诉娱乐资本论。
《棒！少年》由他之前工作的公司-想象传媒-孵化和投资前期资金。在完成大部分拍摄后，片子得到CCDF国际提案大会最佳提案奖。得益于此，项目被爱奇艺看到，并投资出品。
但成熟的片方带来的是后续专业化的营销、分发模式。在宣传、发行模式上，爱奇艺对《棒！少年》的计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送奖”，在First影展上的最佳纪录片奖项让影片积累了前期口碑。第二阶段，是商业院线的公映，在这个阶段，爱奇艺通过和大象点映等机构合作，结合超前点映、分众放映、院校放映等发行模式，为公映造势。第三个阶段是，视频平台的上线，让影片最大程度触达观众。
这次合作让许慧晶看到了纪录影像的制作分发专业化的重要性。
专业的影视出品方更喜欢与专业化的制作团队合作，这是市场态度，因为专业团队意味着预算、时间可控、制作流程可控，后续营销宣发合作也更高效。
“我们现在所做的尝试，不管是偏体育类型的，还是其他题材的纪录电影，都会面临投资的问题，对摄制的要求越来越高，所以团队化制作显得很重要。”许慧晶表示。
职业体育题材，可能性与困境并存
对于许慧晶来说，《棒！少年》到《永无止境》这两部片子都聚焦职业体育项目，并不是他有意之举，却让他看到了纪录片生态的一种可能性。
首先对于投资方和出品方来讲，体育题材的纪录片有更强的吸引力和更高的性价比。
一方面，体育项目以及明星运动员的声量、商业价值有对资本的吸引力。这也是近年来关于体育题材的剧情片屡见不鲜的原因。而许多体育剧情电影、电视剧被诟病的点就在于内容“悬浮”，剧本粗糙没有感染力，这是纪录电影可以最大化避免的问题。
另一方面，体育纪录片相对于剧情片来说，性价比更高。以《棒！少年》为例，整个影片的相关成本在400万上下，相对于大投资的剧情电影，这个成本相当可观。
相对于以往的独立纪录片来说，体育题材的纪录片在时间上也更可控，“我们会预设拍摄几个赛季或多长周期，在一个预设或约定的时间范围内摄制完成。”
其次，对于观众市场来讲，体育题材本身就带有IP属性。这一届的巴黎奥运会足以证明，体育项目和项目中的运动员有充分的“粉丝效应”，观众愿意为一个项目IP或者运动员IP买单。这让体育纪录片在院线和流媒体，比起其他题材独立纪录片都有更大的市场。
相对于节奏更缓的纪录片，体育故事本就附带极强的情绪价值，“这类题材是能够输出价值观的，体育竞技往往会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面临失败、成功之间的巨大转换，观众能随着人物在很短时间内体验这种情绪的起伏。”
目前《永无止境》正在等待龙标的过程中，有很大可能上院线，而如果《永无止境》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体育纪录电影这条路径或许能被更多的出品方认可。
而在更远的未来，体育纪录片不乏更大的商业化可能性。
以Netflix为例，Netflix的首部体育纪录片是《一级方程式：疾速争胜》，这部全五季的纪录片讲述了赛车手、经理和车队老板背后的故事。这部纪录片每一季播出都位列Netflix剧集播放量前十，据尼尔森数据，这部纪录片让F1赛车比赛的观看量增加2.3%，并影响了其赛事转播授权价格，到2022年F1赛事转播权以7500万美元出售给ESPN，在此之前，F1转播费用只有500万美元。
越来越多与体育相关的商业体开始尝试以纪录片来增加商业价值，增强商业转化。一方面作为职业运动员本身，纪录片的大范围传播有助于其自身商业价值与声量的提升，另一方面，其合作品牌的露出也能获益。这也能反推商业体投入纪录片的制作。
许慧晶能看到体育题材的纪录片的可能性。但同时，因为体育体制不同，这种商业化路径或许更多会在职业化运动项目上落地，例如他所拍摄过的棒球项目、综合格斗项目。
他也正在尝试营造属于商业体育运动题材的纪录片生态，除了棒球和MMA之外，还有很多题材可以尝试。“我们希望有更多有实力的出品方或投资机构，能够介入进来，我们作为承制方，运动项目或者运动员作为拍摄对象，去形成良性的规划和拍摄体系，形成一个可控也可持续的创作模式和业态。”
但即使是职业运动题材的纪录片，仍然面临不小的现实困境。
今年4月F1赛车手周冠宇的个人纪录片上映，截止7月，票房还停留在102.5 万。
首先，在排片方面，纪录片不占优势，尤其是同期有关注度大的剧情电影上映的状态下，纪录片排片微乎其微。观众尚未养成为纪录片付费的消费习惯，2021年《棒！少年》的票房超过700万，已经是相对不错的成绩。
其次在付费观影的状态下，观众会对纪录片有着更高的质量要求，《中国车手周冠宇》被评价为“缺乏叙事性”，“主线松散”，“浮于表面”。
作为内容创作者，许慧晶只能尽可能避免后者。在他看来，体育纪录片不能“为了体育而体育”，“这是切入角度的问题，在叙事上还是要扎实地深入人物，做出的片子要真实呈现这个人在社会中的位置，他面临的困境，以及个人魅力。国外有很多这样的传记片值得学习。”
从内容推动口碑，在专业化的营销分发制作上形成成熟的链条，两者结合，相辅相成。这就是他所期待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