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马伯庸小说《末日焚书》?
个人认为这是马伯止目前为止写得最好的中篇小说,在这区区几万小说里,你可以看到这些:一个很有现实感的末日设定,一个奇峰迭起的好看故事,一个始及的结局,一群神经兮兮又各有萌点的人物,一段感人的父子感情,一无数人中枪的吐槽和类既不普通,也不文艺”的冷笑话,一个隐藏在全国几千座“逸夫楼”背后的宏大布局,甚至还有令人热血沸腾的英雄主义叙事…
末日焚书
对于书籍的评判标准,要一分为二来看待。自然科学类的书籍,判断起来相对简单,他们遵循的是同一套严谨的逻辑,可以被一个普适的客观规则所评判。《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与元素周期表,无论是谁来打分,都不会差很多。
但对于非自然科学类的东西,难度就大得多了。因为它们往往缺乏客观标准,大多来自于主观感觉。每个人的品味、见识以及意识形态都不一样,从而导致这些东西的评判标准千变万化,彼之肉,我之毒。在一千个人眼里,哈姆雷特的性格有一千种、薛宝琴咏古十首的谜底有一万多个、韩寒的团队有一百多人,连豆腐脑的作料都有十几样。
偏偏这些书籍的存量,占到了整个图书馆藏书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所以,我们现在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喜好与立场,捏着鼻子,像探索暗恋对象一样,去探查这个素未谋面的设计者的口味。
规则很简单:他喜欢的书,烧了会减分;不喜欢的书,烧了会加分。
在听完祝佳音的话以后,邵雪城果断决定,所有人先撤到上面去,把其他人都集合在一起。他的这个判断很清醒,现在只有五个傻老爷们儿,做什么判断,都不可避免地带着偏颇,楼上的八个人有男有女有市井大妈也有虔诚教徒,能够确保涵盖面足够丰富,从而对设计者性格的把握更为精准。
我们走上去,把其他人都召集到一起,讲述了下面的情景。那些半死不活的家伙听到楼下有温暖的房间和充足的食物,无不士气大振,就连郑大姐和李超这两个极端无神论和极端有神论者,都激动地互相握住了手。唯一没发表看法的是老王。他醒过来以后,被五花大绑起来,捆在角落里,转动着眼珠,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家兴奋了一阵,龙傲天忽然插了一句:“那咱们怎么烧啊?”
“那还用问,当然是扣分的扔出去,加分的烧光光!”田骁挥舞着拳头,兴奋地嚷道。徐茄却拦住了他:“你冷静一下,烧书容易,万一烧错了,再把书还原就麻烦了。咱们当务之急,是建立起方法论,用最小的代价,建立起设计者的性格模型。这一步工作完成,剩下的就只是纯粹的体力活了。”
田骁一向看徐茄不顺眼,冷笑道:“什么方法论,我看你根本是故弄玄虚。这有什么难的。他不是讨厌旅游书么?我们就一把火全烧了;他讨厌C++,就一把火把程序教材都烧了吗,不结了吗?”
徐茄推推眼镜:“分类是一个办法,但不能完全没风险。同一类书里,设计者的兴趣可能也有极大差异。比如哲学类里,我就喜欢维特根斯坦,但特别讨厌黑格尔。”这时候徐聪把头探过了连声附和:“对,对,纳兰容若的词写的婉约动人,但我对纳兰性德就没太多好感。”
田骁显得十分烦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能记住我们具体刚才烧了那些书就好了…………”邵雪城说到这里,眼神突然一闪,走到老王跟前:“在一开始,你强迫我们烧书前做好登记,其实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吧?”
他一句话提醒了我们所有人。在一开始烧书的时候,老王提出了条件,要求每一本被烧掉的书,都要走完借书流程登记后,才能扔进火堆。我们原来以为这是迂腐,现在联想到怪异的末日基地开启方式,这才发现,老王的举动,大有深意。
“你为什么要登记烧书?为什么阻止我们进入基地?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开门?”
邵雪城连续问了三个问题,老王却面露冷笑,根本不开口。邵雪城叫王大鹏去外头把登记卡拿回来。根据登记卡里烧书的分类,能够大致推算出来作者的兴趣分布。结果王大鹏取回来大家一看,发现只有为数不多的记录,而且都是在我当政期间记下来的,邵雪城夺权以后,改变了书籍的选择方式,废除了登记流程,就再无记录可循。
邵雪城坦率地承认了错误,并号召大家集思广益。每一个人都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我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拍了拍手:“你们玩过十八猜么?”
“玩过!玩过!伸手摸姐面边丝 乌云飞了半天边。”徐聪高高兴兴唱了起来。邵雪城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滚!,你他妈那是十八摸!”
“十八猜是一个猜人的游戏。你心中想一个人,我们来问你问题,你用是或者否来回答。在十八个问题之内,提问者必须猜中被问者心中所想之人。”
我简单地做了一下解释。在这个环境下,设计者就是被问者,他的是和否,将用书籍被烧毁后的分数增减来表达。只要书籍选择得当,我们应该能猜出他的兴趣所在。
祝佳音这时提醒道:“这里有一个风险。从刚才的实验里我们看到,每一本书的分值,都是不同的。很有可能烧错一本书,扣的分数比之前得到的所有分数都多。你看刚才,我烧了《全本金瓶梅》,扣的分数足足有15,要烧掉好几本旅游书才能补回来。如果捉摸不到设计者的恶趣味,恐怕一次失误,就会毁掉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
“你能挖掘出这个设计者有多变态吗?”邵雪城问。
“能!”
祝佳音跑去书库里,挑了半天,气喘吁吁地抱来。我们安排了龙傲天和小影到地库入口,一来是把数字的变化随时通报上面,二来他们两个体质太弱,在下面相对暖和一点。
祝佳音说把这些书依次烧了,然后让小影和龙傲天从地下传上来分数的增减变化,如下:
《金瓶梅词话》 +4
《绘图真本金瓶梅》 -20
《金瓶梅全本》 -15
《金瓶梅今译洁本》+5
大家聚拢过来,研究这一连串数字有什么意味。祝佳音分析道:
“作者在色情方面的取向,与常人区别不大,对全本金瓶梅的嗜好程度,在洁本之上;对插图版的兴趣,在文字版之上。”
这时我插嘴道:“我想再补充一句。这个分数的变化,也暴露了设计者在古典文学方面的无知。”
“什么?这分数不是很正常吗?”祝佳音很惊讶。
“不,你们都被书名迷惑了。《金瓶梅词话》是金瓶梅最早流传的版本,里面有大量诗词歌赋韵文,也有大量自然主义描写,保留了最原始的风貌;而《绘图真本金瓶梅》则是清朝人进行删节以后推出的新版本,才是真正的第一洁本。设计者显然是望文生义,看到词话,以为只是诗集,看到绘图真本,就以为是春宫插图,所以把分数设置颠倒了――也就是说,设计者在古典文化方面很无知。”
我说完以后,发现所有人都望着我,末了徐聪翘起拇指,说了一句:“老马,你真内行。”
拿金瓶梅系列做了试剂以后,所有人都感到鼓舞。经过商定,我们决定先从性取向、政治取向、经济取向和文艺取向几个方面测试。判断一个人的阅读口味,有这几个维度应该足够了。